周天勇：兩個公式計算體制扭曲巨額損失與關鍵改革強勁潛能

　　來源：天勇談經濟

　　筆者在2025年《學術月刊》第5期發(fā)表了“漸進轉軌數理經濟學體系創(chuàng)新與中國實踐”一文，文章很長，20000余字。為了通俗易懂和閱讀方便，并在原文基礎上加以擴展，分專欄在天勇談經濟公眾號中轉載，今日發(fā)出之五。

　　周天勇

　　一、經濟體制扭曲的巨額產出損失

　　前面介紹學術月刊論文中之二到之四中，筆者闡述了體制閘板、體制開關、市場調節(jié)標準值、計劃行政扭曲值、二元體制差值等漸進轉軌經濟中一些重要的變量。今天的之五部分，是要將它們按照一定的數理邏輯關系，組合成體制變量內生模型，使得體制安排、體制改革、體制復歸等變化所造成的產出損失和產出增加得以計算。

　　筆者先用之五短文中的兩個最基本的算式，對計劃生育、戶籍等制度、非競爭資本、居民收入消費比例、財政轉移支付比例等體制扭曲造成的產出損失，改革帶來的新增長以及體制不知不覺復歸導致的經濟負增長進行仿真計算。

　　計劃生育的產出損失：1992-2004年世界未實行計劃生育的中高收入國家，人口平均增長率標準值為1.09%，中國偏差值為0.91%。到2024年累積損失的勞動年齡人口為2513萬人。當年就業(yè)勞動力GDP生產率為19.37萬元，假定GDP勞動產出系數為0.5，則計劃生育給當年造成的產出損失為23082億元，占當年GDP的1.71%。也就是說，若沒有計劃生育，2024年的經濟增長率為6.72%。由于新增人口需20年后才能形成就業(yè)生產力和生活消費群體，因此20年內沒有辦法扭轉經濟下行的壓力。

　　戶籍等阻礙勞動力流動的產出損失：2024年世界與中國人均GDP?上下5000美元且人口規(guī)模較大樣本國家農業(yè)就業(yè)比率標準值約為9.5%，中國的偏差值為23.5%，差值為14%。在農業(yè)中多淤積的勞動力為10154萬人。農業(yè)就業(yè)勞動力平均增加值56189元，而非農業(yè)就業(yè)勞動力平均增加值為13439元，假定增加值的勞動產出系數為0.5，當年的產出損失為39789億元，占當年GDP的2.95%。

　　非競爭性國有企業(yè)資本分布比例較大和效率較低造成的國民經濟產出損失：2024年國有企業(yè)總資產388萬億元，占全社會企業(yè)總資產的43.63%。競爭性資產利潤率標準值考慮資金財務成本一般要達到4.5%左右，當年非競爭性國有企業(yè)資產利潤率為1.11%，利潤率差值為3.39%，產出損失為130589億元，為當年GDP的9.68%。

　　土地不能市場化盤活的產出損失：全國村郊、城鎮(zhèn)、產業(yè)園、礦業(yè)和交通及樞紐等建設用地大約有69231萬畝。村郊建設用地由于農業(yè)就業(yè)、農村二三產業(yè)就業(yè)和常住人口比數量最多時下降了一半，閑置面積達1.6億畝，其他產業(yè)園區(qū)、行政事業(yè)、交通和礦業(yè)用地閑置、浪費和低利用率也在25%左右。假定市場機制下建設用地利用率標準值為95%，目前中國建設用地利用率為65%，則差值為30%。如果將目前道格拉斯生產函數資本要素中的土地分開，并且其產出系數為0.20，則土地計劃行政管制的產出損失為80945億元，占當年GDP的6%。

　　以上計算主要是用后面闡述的基本模型（1.5）計算而得。為節(jié)省篇幅，這里不再從需求側計算居民收入消費財政對居民消費轉移支付占GDP比例過低造成的巨額產出損失，僅用基本模型?2?計算禁止土地市場化交易失去的國民收入損失。

　　筆者已經論述，1978年以來，中國經濟漸進轉軌是一個商品化、市場化、貨幣化、資產化和財富化的過程。沒有1980年代解散生產隊集體勞動、允許常住人口流動，將原來禁止人口流動并且農村產品以工分分配交易的經濟流動和循環(huán)，改革為允許農民進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和外出務工，勞動貢獻可以與貨幣交換，從而獲得商品與工資現(xiàn)金交易的經濟流動和循環(huán)，貨幣化提高了勞動力的配置效率，帶動了1978年到1997年的經濟高速增長。

　　而且，1998-2024年的經濟增長中，最大的經濟增長來源是改革禁止土地有償出讓、禁止城鎮(zhèn)住宅商品交易，實行土地有償出讓和城鎮(zhèn)住宅可以交易的新體制，形成了巨額的國民收入和財富。

　　城鄉(xiāng)土地和村郊宅院禁止市場化交易的產出損失：目前，筆者團隊計算，還禁止市場化交易的城鄉(xiāng)土地和農村宅院，按影子價格計算，總值在800萬億元。如果放開交易，這些無市場價格的資料，假定年交易率最保守估計可能在5‰左右。但由于計劃行政管制，禁止交易，損失的國民收入為4萬億元，占2024年GDP的2.98%。

　　結合正面的數理推導，總結上述簡單的估算，結論是勞動力越是在低生產率的農業(yè)淤積甚至反向配置，資本在低效率領域配置過多甚至反向向其流動，還有對土地房屋實行計劃行政管制，使其閑置率太高，并且無法貨幣化和財富化，綜合起來，造成增加值和國民收入的巨額損失。而推進戶籍等體制、國有企業(yè)體制、土地計劃行政管制體制改革，并且放開土地房屋交易，切實推進關鍵部位的經濟體制改革，使要素向高生產率和高效率領域流動，解除土地房屋領域的貨幣流動堵塞，使經濟順暢流動和運行，釋放被體制禁錮的巨大生產力，完全可以在 “十五五” 期間實現(xiàn)5.5%的經濟增長速度。

　　二、中國轉軌經濟計算兩個基礎的公式

　　從純粹數理分析的變量分類看，一般是流動實體變量、參數變量和狀態(tài)變量。通過對漸進轉軌經濟的計算，相應地可劃分出三類體制變量：一是閘板和開關固定實體變量，分別表示體制對經濟流量阻礙的閘板面積、打開或關閉；二是分布比例參數變量，表示資源與潛能在競爭性領域與非競爭性領域分布的比例；三是效率水平狀態(tài)變量，用以表示競爭性領域和非競爭性領域中各自的收入水平、價格高低、消費數量、投資規(guī)模等特征。

　　1．資源分布的比例與生產效率和需求效用

　　在漸進轉軌經濟中，體制作為一種外部安排作用于經濟系統(tǒng)，其對國民經濟的影響主要體現(xiàn)于計劃行政干預下資源在競爭性領域和非競爭性領域的分配比例。這種比例更多取決于不同領域資源使用的生產效率和需求效用的高低。

　　（1.5）式的經濟學含義為：在一個經濟系統(tǒng)中，一是稀缺資源的分布方面，當計劃行政體制閘板面積逐步縮小時，淤積或者流動配置到非競爭領域的資源比例較小，流動到競爭性領域中的資源配置比例較大，市場化競爭程度提高；反之，當計劃行政體制閘板面積逐步擴大時，淤積或者流動配置到非競爭領域的資源比例較大，流動到競爭性領域中的資源配置比例較小，資源配置市場化競爭程度降低。二是資源使用效果方面，當計劃行政干預程度逐步減弱時，市場激勵功能增強，資源使用的生產效率和需求效用逐步提升，整個國民經濟的成本降低和盈利上升；而當計劃行政干預程度逐步增強時，市場激勵程度減弱，資源使用的生產效率和需求效用下降，整個國民經濟的成本上升和盈利下降。

　　2．自然與產品土地房屋資產化溢值

　　漸進轉軌經濟市場化過程中一個特有的場景是：土地和房屋存在著允許市場交易和禁止市場交易的二元體制安排。當改革允許市場交易時，民法、商法、會計和統(tǒng)計等制度在某一個時點開始明確了其是具有市場價值的資產。但是，允許市場交易并不意味著目前正在使用和居住的土地和房屋會同時發(fā)生集中和大規(guī)模的交易，其交易率是一個長期的開始時邊際上行，接著逐步平穩(wěn)，再后來逐步下降的過程。

　　土地和房屋允許和放開市場交易后，其一旦發(fā)生實際的交易，完全不同于原有已經商品化土地房屋的年價格上漲溢值，其資產的市場價值發(fā)生了零到當年市場價格的溢值。從經濟學的視角看，這是一種對自然資源和產品進行市場交易放開的改革，是其貨幣化和財富化的過程。貨幣化交易帶來了國民收入的溢值。

　　（1.6）式的經濟學的含義可以概括如下：首先，土地和房屋的市場化改革賦予了地理位置固定、無法流動的土地房屋以經濟意義上的價值流動性。與可移動的勞動力不同，土地和房屋在物理空間上缺乏流動性。然而，在經濟學含義上，如果是計劃和行政管理體制，開關是關閉的，土地房屋既不能進行市場交易，也不能作為資產，在計劃和產品經濟運行中，土地和房屋是沒有價格的固定實物，無法作為流體而流動；如果是市場經濟，土地房屋能夠市場交易、可以定價和成為資產，其價值流動的開關是打開的。在此場景中，土地房屋實物/計劃分配體制，如果對其實行市場化改革，則變成了土地房屋/貨幣替代交易配置機制。爾后通過每年一定比例的交易率和一定水平的價格，雖然土地和房屋是固定的，流動體貨幣流量與土地房屋實物價值流量實現(xiàn)了相互轉化，不動產在不同使用者中和不同使用領域，實現(xiàn)了互換和配置。

　　其次，土地房屋從無價格到發(fā)生交易時升至市場價格的溢值。從微觀視角可知，投資者對其需要支付購買土地和房屋的費用，而賣出者則獲得了原無價格土地房屋升至市場價格水平的收入。從宏觀國民經濟核算的角度，生產法、收入法和支出法計算的生產增加值和國民收入需要相互平衡。在宏觀層面，通過一定的交易率和價格水平，形成了基于收入法計算的國民收入。盡管這些收入并非通過生產直接創(chuàng)造，但隨著市場交易的放開，土地房屋的貨幣化和資產化使其發(fā)生了零到市場價格的溢值。它是一種漸進轉軌經濟二元體制市場化方向變動中，生產活動以外產生的特有余值，應當計入收入法的GDP核算之中。

　　李靜萍．關于中國城市土地交易核算方法的探討[J]．統(tǒng)計研究，2008，（03）：65-70．